我很怕我的背後。
背後空蕩蕩的感覺,會讓我很沒有安全感。
不論是在外面還是在家裡,背後都要有東西靠,才能安心。
有時我會想,背後到底有什麼東西,讓我這麼害怕?
有次我乾脆脫下上衣,背對房裡的穿衣鏡照個究竟,結果除了背上的一道大傷疤之外,其他什麼也沒有。
雖然確認了這點,卻還是無法減輕我的不安。
有天晚上,當我躺在床上,正準備睡覺的時候,突然開始又對背後感到不安。
雖然我很怕背後的空虛感,卻無法平躺著睡。
只能側睡,再用棉被緊緊地包裹著背部。
我在心裡安撫自己,叫自己別再亂想了,趕快睡著。
此時背後突然傳來了熟悉的聲音!我立刻清醒,不過房間裡什麼人也沒有。
應該是我自己的錯覺吧。仔細想想,那個聲音…是姊姊!我的雙胞胎姊姊。
姊姊從小身體就比我虛弱。當我們在外面玩的時候,會因為姊姊的身體不舒服,而要提早回家。
姊姊休息的時候,我都會陪她一起躺在床上。
雖然因此而不能出去玩,不過我還是可以畫畫,玩其他玩具等等,所以我並不會埋怨姊姊。
不過,姊姊常在我背後突然說一聲:「我好羨慕妳喔!」把我嚇一大跳。
等到慢慢長大,我外向的個性開始顯現。
好幾次跟媽媽要求想出去玩,卻都以姊姊身體不舒服為由,不讓我去。
我開始會鬧彆扭,耍脾氣,姊姊都只是默默不語,大人們之間也產生了微妙的氣氛。
從小時後的回憶漩渦裡抽離,心裡帶著對姊姊滿滿的歉意。
如果自己當時不要那麼不懂事就好了。
把身後的被子拉緊,我又陷入了回憶。
國小畢業,要上國中之前的暑假,我終於能夠如願,能自由自在地到外面去玩了。
每次要出門前,姊姊總是會說「我好羨慕妳喔!」但被剛到手的自由沖昏頭的我,只是頭也不回地衝出家門。
現在,我彷彿能想像,姊姊當時臉上的兩行淚滴。
「姊姊,對不起。」我難過地哭濕了枕頭。
當時的暑假還沒過完,姊姊就因身體虛弱,而過世了。
大人們雖然難過,但畢竟是已有心理準備的事實,沒多久,大家就又恢復了正常的生活。
姊姊的東西被收拾到閣樓的倉庫裡去,家裡慢慢地已看不出曾經有姊姊這麼一個人的存在。
想到這裡,我對姊姊感到內咎萬分。但是,姊姊的口頭禪,的確是帶給自己不少壓力。
雖然能自由地出去玩,但一面對姊姊哀怨的眼神,原本的玩興就減了大半。
在家裡也只能盡量避開姊姊,免得聞到她渾身令人作嘔的藥味。
現在想想,其實我對姊姊,心裡是帶著恨與厭惡吧?
或許我會那麼害怕背後,也是因為小時候,她不知何時會從背後冒出一句,「我好羨慕妳喔!」。
那個聲音,會突然劃破沉靜般出現,淒厲而尖銳,每個字的尾音都拖的好長,像快要沒氣般,虛弱地說著。
就跟我每天晚上聽到的一樣。
我的連體嬰姊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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